文森特·普莱斯 (1911)

Vincent Price

演员、说书人、艺术收藏家、高级美食鉴赏家——这些仅仅是文森特·普莱斯为人熟知的几个身份标签。他出生于密苏里州圣路易斯，全名小文森特·伦纳德·普莱斯。父亲文森特·伦纳德·普莱斯是国家糖果公司总裁，母亲玛格丽特·科布·“黛西”（威尔科克斯）出身名门。他的祖父同样名叫文森特，曾发明以酒石酸为原料的“普莱斯博士烘焙粉”。正如他本人所言，其家族“虽未富足到引人嫉羡，却足以凭成就赢得尊重”。

那段游历欧洲文化中心的家族派遣之旅，开启了他全面的人文熏陶，最终锤炼出那独具修养的嗓音与气度。他先后在耶鲁大学获得英语文学学士学位，又在伦敦考陶尔德艺术学院取得艺术史学位。

尽管他的名字早已成为哥特式恐怖电影的代名词，但文森特·普莱斯首先是一位舞台之子。他的艺术生涯始于舞台，也终于舞台。伦敦盖特剧院是他首次面对脚灯的起点。二十三岁时，他在阿瑟·施尼茨勒剧作《维多利亚女王》首演中饰演阿尔伯特亲王，其表现给制作人吉尔伯特·米勒留下深刻印象，促成该剧同年登陆百老汇（传奇女星海伦·海斯担纲主演）。1938年初，他受奥森·威尔斯之邀加入水星剧院，以五部戏约开启合作，首演便是《鞋匠的节日》。当时媒体评价其表演“精湛纯熟”。此后他持续活跃于百老汇舞台，既在莎士比亚《理查三世》中饰演白金汉公爵（《纽约客》剧评人称其“可憎得恰到好处”），又凭借获奖独角戏《消遣与欢愉》化身奥斯卡·王尔德，并于1978年开启轰动全球的巡演。定居加州期间，他更助力圣迭戈拉霍亚剧院的成功，主演《比利·巴德》《温斯洛男孩》等多部重要作品。1952年，他随《地狱中的唐璜》全国巡演剧团饰演魔鬼一角，在查尔斯·劳顿执导下，与查尔斯·博耶、塞德里克·哈德威克、艾格尼丝·摩尔海德等杰出演员同台。他晚年将这段经历誉为“最激动人心的剧场体验之一”。

除舞台演出外，文森特长期活跃于广播节目网络，参与过 Lux 广播剧场、CBS 剧场及 BBC 系列节目。他的声音穿梭于各类节目之间，从历史专栏《假如墙壁能说话》到美食指南《普莱斯实惠烹饪法》。他还就钟爱的艺术收藏与烹饪主题撰写了多部畅销著作。1962年，西尔斯百货邀请他担任采购顾问，专为百货顾客甄选优质画作。不仅如此，他持续十五年讲授艺术、诗歌乃至反派演变史专题课程，录制了大量爱伦·坡（无人能比他更精彩地演绎《乌鸦》！）、雪莱与惠特曼的诗篇朗诵。他还曾任教于 UCLA 艺术委员会，兼任白宫艺术顾问委员、印第安手工艺委员会前主席及洛杉矶郡立艺术博物馆理事。

在所有这些身份之外，文森特·普莱斯始终是备受追捧的电影演员。1938年，他首登银幕便在环球影业轻喜剧《奢华服务》中饰演浪漫男主角，该片虽未引起轰动，却开启了他的银幕之路。此后他在电视版《鞋匠的节日》中重现舞台角色哈蒙大师。因缘际会，他逐渐被定型为两类形象：历史人物（沃尔特·罗利爵士、克拉伦斯公爵、摩门领袖约瑟夫·史密斯、查理二世国王、黎塞留主教、欧玛尔·海亚姆）或温文尔雅的浪荡子。与二十世纪福克斯签约期间（1940-1946），《劳拉》（1944）和色彩绚丽的 Technicolor 情节剧《狂恋》（1945）为他提供了绝佳载体。后者中他饰演的控方律师在关键场景爆发出惊人张力，《洛杉矶时报》特别赞誉其表演“值得入围奥斯卡配角奖角逐”。

他与恐怖类型的初次邂逅是《龙宫》（1946），这部哥特情节剧以19世纪初哈德逊河谷为背景。文森特首次倾力争取到心仪角色，其饰演的癫狂地主尼古拉斯·范·莱恩，成为后来为罗杰·科曼与美国国际影业塑造的经典形象的雏形。他将吉恩·蒂尔尼饰演的米兰达·威尔斯逼入绝境的表演，令影响力巨大的专栏作家劳拉·帕森斯罕见撰文称赞：“范·莱恩需要极强的演技支撑，文森特自认是个戏痴，但他在此处的克制恰是对其能力的礼赞。”若说偶有浮夸时刻，他在《贿赂》（1949）中模仿哈利·莱姆的卡伍德一角便是明证。而在西部片《亚利桑那男爵》（1950）中，他出色演绎了企图伪造沙漠爵位的贪婪土地局职员，展现出更扎实的表演功力。

通过《蜡像馆》（1953），文森特精炼了《龙宫》中确立的角色类型，为癫狂雕塑家亨利·贾罗德注入悲情与喜剧元素。特效化妆每日需耗费三小时上妆卸妆，模拟骇人的面部疤痕。他后来坦言：“每晚剥离蜡质让皮肤受损，数月才得以恢复。”该片成为华纳兄弟的票房金矿，也将文森特·普莱斯牢固烙印在这一类型领域。此后多数作品成本低廉，全凭他独力支撑：《疯狂魔术师》（1954）、《苍蝇》（1958）及其续作、《猛鬼屋》（1959）、荒诞的《刺痛》（1959）（堪称系列最糟）以及《蝙蝠》（1959）。除少数例外，他的表演维度在此后岁月中鲜有突破。

与随和的罗杰·科曼合作始于剧本《厄舍府的倒塌》，由此开启基于爱伦·坡短篇小说的低成本电影系列。作为罗德里克·厄舍的扮演者，文森特是科曼“唯一且首选”。尽管片酬仅五万美元，但能“诠释坡笔下人物的心理状态”并“为电影注入坡的灵魂”才是他接拍的关键。此后他又主演六部同系列影片，皆成票房赢家。这些作品虽非奥斯卡水准，却成为极具趣味的邪典娱乐，深受大众喜爱。谁能忘记《陷坑与钟摆》（1961）中，他如噬景巨兽般演绎复苏的审判官，将芭芭拉·斯蒂尔诱入墓穴？或是《恐怖故事》（1962）里，与蒙特勒索·赫林伯恩（彼得·洛尔）展开癫狂品酒对决的傲慢葡萄酒鉴赏家福图纳托·卢凯西？更经典的当属《乌鸦》（1963）中魔法师的终极对决——他饰演的伊拉斯谟·克雷文与鲍里斯·卡洛夫饰演的邪恶斯卡拉布斯博士激战（堪称坡系列最佳）。而《恐怖喜剧》（1963）则纯粹搞笑，他与洛尔这对绝配化身杀人殡葬师。

六十年代后期，他安守类型领域，在《深海战争之神》（1965）和《恶魔巫师》（1968）中演绎同类变体。亦在《蝙蝠侠》（1966）系列中戏仿自身银幕形象，化身金足博士与经典反派蛋头先生。1971年邪典黑色喜剧《恶魔博士费比斯》（及1972年续作）中他再度升华表演，坦言必须“极其严肃地演绎安东·费比斯才能产生喜剧效果”。影片宣传语戏仿《爱情故事》（1970）广告词，宣称“爱意味着永远不必说你丑”。

七八十年代，他主要专注配音与电视客串。1973年《血染剧场》中，他化身癫狂的莎士比亚戏痴，献上顽皮表演。1990年《剪刀手爱德华》里那位为他量身打造的天才发明家，成为其最后的重要角色。1993年10月，这位将欢愉与优雅融于反派形象的大师在洛杉矶逝世，享年82岁。《人物》杂志誉其为“哥特式的盖博”。更早之前，评论家吉尔伯特·阿代尔道出无数影迷心声：“人人心中自有普莱斯——而我钟爱文森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