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 (1931)

Mikhail Gorbachev

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是苏联共产党的末代领导人，他发起了名为“改革”与“公开性”的变革。

他于1931年3月2日出生在俄罗斯南部斯塔夫罗波尔边疆区的普里沃尔诺耶村，原名米哈伊尔·谢尔盖耶维奇·戈尔巴乔夫，出身农民家庭。父亲谢尔盖·戈尔巴乔夫是一名拖拉机手，母亲玛丽亚·潘捷列耶娃是农民。他的祖父母曾因成为较富裕的独立农民（即富农），在约瑟夫·斯大林的专政下被流放并判刑九年。

年轻的戈尔巴乔夫目睹了传统农业的破坏和乡村的衰败，这导致大量人口离开土地，涌入阴郁的苏联工业城市。在那里，他们注定被宣传洗脑，在受限的政治经济条件下，余生都蜗居在小公寓里。

二战期间，戈尔巴乔夫在1942至1943年经历了斯塔夫罗波尔地区被纳粹占领的岁月，并幸存下来。战后，他选择留在故乡——尽管土地已被共产党政府收归国有，而他后来也进入了这个体系。戈尔巴乔夫私下将自己在苏联集体农庄的生活和工作比作农奴制。

1947年，16岁的戈尔巴乔夫因帮助父亲（一名联合收割机操作员）在集体农庄创下收割纪录而一举成名。凭借这一成就，他获得了劳动红旗勋章，并在21岁时被提拔加入共产党。1950年至1955年，他凭借国家奖学金在莫斯科国立大学学习法律。在那里，他遇到了未来的妻子赖莎·马克西莫夫娜·戈尔巴乔娃（娘家姓季塔连科），两人于1953年9月结婚，女儿伊琳娜于1957年1月出生。

在斯塔夫罗波尔担任政府律师短暂一段时间后，戈尔巴乔夫开始了他的晋升之路：先成为共青团（青年共产主义者联盟）的干部，随后担任斯塔夫罗波尔边疆区的共产党领导，最终跻身苏联共产党中央委员会成员。在此期间，他首次踏出国门。

当苏联领导人通过恐惧和控制来操纵人民屈服时，西欧人享受着自由与繁荣，吸引了东德人和其他苏联卫星国民众。戈尔巴乔夫在东德之行中上了第一课，目睹了该国在二战后的快速复苏。与此同时，1956年，尤里·安德罗波夫和格奥尔基·朱可夫领导了对匈牙利革命的镇压，杀害了数千名反对苏联强加政权的匈牙利人。随后，苏联领导层采取了更激进的国际行动：向全球亲共政权提供军事支持，修建柏林墙，并在东欧加强苏联的军事和政治控制。这些行动疏远了欧洲人。

在苏联，公开的政治讨论受到起诉威胁而不被允许，言论自由从未得到保障，所有媒体都由苏联政府拥有和控制，独立活动遭到压制。只有一些零散的信息会提供给像戈尔巴乔夫这样的地方高层共产党人。1961年，他参加了在莫斯科举行的苏共第二十二次重要代表大会，尼基塔·赫鲁晓夫在会上宣布了他乌托邦式的计划：在20年内超越美国的人均收入。在同一次大会上，根据赫鲁晓夫的指示，戈尔巴乔夫和其他高层共产党人收到了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的反斯大林出版物《伊万·杰尼索维奇的一天》，该书批判了古拉格劳改营的暴行以及苏联政权整体。这给戈尔巴乔夫和其他一些年轻共产党人带来了希望，认为赫鲁晓夫可能会改变残暴的苏联政权。

然而，1964年，尼基塔·赫鲁晓夫被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领导的亲斯大林集团逮捕并罢免。勃列日涅夫随后建立了斯大林主义的翻版，持续了18年，尽管是一种更加荒诞和衰老的苏联政权形式。接着，勃列日涅夫政权镇压了1968年的布拉格之春，1969年因边境争端与中国军队交战，1970年代向埃及和叙利亚派遣苏联坦克和空军对抗以色列，并在北越对抗法国和美国。

那时，戈尔巴乔夫和妻子赖莎·马克西莫夫娜获准前往西欧，亲眼看到了欧洲国家的现实与苏联宣传的扭曲描绘之间的差异。1972年，他率领苏联官方代表团访问比利时，随后于1974年成为最高苏维埃成员，负责青年事务委员会。

1970年代，戈尔巴乔夫享受着高层共产党人的特权生活，拥有许多福利：莫斯科郊区的别墅、配有司机和警卫的专用豪华轿车，以及定期在意大利和法国南部的奢华度假，所有费用均由共产党承担。然而，这也让他看到了西欧生活质量与苏联大众阴郁生存状态之间的惊人差距。

戈尔巴乔夫目睹了人们过着毫无选择、绝望的生活。集体农庄的工人直到1970年代都没有身份证件。无证件的集体农庄公民被视为可消耗品。移民被用作工业奴隶，象征性地支付工资。工资由国家设定，与生产效率或质量无关。经济由国家五年计划主导，这基本上忽视了国际和国内市场信号，缺乏创新和效率的激励。

教师被迫从幼儿园到中小学乃至大学，对所有年龄段的孩子进行思想灌输。每年五一劳动节游行和11月7日的伟大革命游行，一年两次展示着全面控制和操纵。军事游行伴随着各行各业的游行队伍：产业工人和管理者、医生和科学家，以及所有中小学和大学的师生。顺从的模范人物会获得更好的食物和福利。通过恐惧和饥饿驯服数百万人服从，导致了人权的大规模退化、精神贫瘠、缺乏主动性和创造力，以及公共卫生和活力的衰退。

这个近三亿人口的国家陷入了停滞、低效和冷漠。更聪明的学生被纳入军事工业体系，被洗脑并终身禁锢在那里，几乎没有选择。反对者被关进“古拉格”劳改营，大多在西伯利亚。在那里，数百万人从事各种艰苦劳动，参与大规模经济项目，如贝加尔-阿穆尔铁路（BAM）。

自1917年共产主义革命以来，人民的土地和财产不断被剥夺。在赫鲁晓夫和勃列日涅夫时期，独立农业的破坏最终完成。到1960和1970年代，大规模的贫困和焦虑迫使数百万人迁移到城市。廉价预制板建筑的大规模建设滞后。数百万家庭在城市中共享破旧的住房、旅馆和宿舍。乡村被遗弃，集体农庄衰败，农业产量低于沙皇时代水平。

苏联境内成千上万的教堂和修道院被摧毁，许多教堂被共产党办公室和礼堂取代。精神生活被丑陋的宣传主导。人们被恐惧蒙蔽，被推向错误的价值观。有意义的人类美德被残酷的苏联共产主义的虚假理想所取代。宣传神化苏共政治局成员，他们的肖像与无数首位苏联领导人弗拉基米尔·列宁的肖像和雕像一起装饰着每所学校和工厂。

1979年11月，戈尔巴乔夫晋升为政治局候补委员，不到一年后，他成为政治局正式委员，这是共产党的最高级别，使他能够无限直接接触勃列日涅夫和安德罗波夫。后者还提拔戈尔巴乔夫在几次政治局会议上代替他，并赋予他巨大的决策权。戈尔巴乔夫与另一位政治局委员爱德华·谢瓦尔德纳泽建立了个人友谊，两人一起在黑海著名的度假胜地皮聪达度假。

当时，由衰老的勃列日涅夫于1979年下令入侵阿富汗，严重损害了苏联的国际信誉。安德烈·萨哈罗夫写了一封公开信给勃列日涅夫，呼吁停止战争。50个国家抵制了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对知识分子自由和人权的镇压包括使用精神病恐怖、逮捕和流放持不同政见者。克格勃首脑尤里·安德罗波夫宣布安德烈·萨哈罗夫为“头号敌人”。萨哈罗夫被强行从莫斯科流放到军事化的“封闭”城市高尔基，受到严密监视，禁止任何接触，他的妻子也受到严密监视。

勃列日涅夫70岁生日时健康状况急剧恶化，但他自封为苏联大元帅，类似于约瑟夫·斯大林。勃列日涅夫接受了200多项勋章和奖项，包括除中国外所有亲苏政府的奖项。他接受了无数昂贵礼物，收集了大量古董车和其他贿赂。他的个人虚荣和行为在共产党各级被复制，导致大规模腐败。年迈的勃列日涅夫失去了表演能力，甚至无法阅读讲稿。大规模的幻灭反映在对苏联生活的讽刺笑话中。苏联的丑陋现实在其衰老的领导人身上得到体现。

戈尔巴乔夫看到苏联过时的经济和政治体系注定失败，但宣传仍在洗脑数百万人，因为它由少数特权高层共产党人控制，他们否认巨大的现实。最年轻的政治局委员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正在考虑改革。

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于1982年11月10日去世，由尤里·安德罗波夫接任，但安德罗波夫仅16个月后也去世了。康斯坦丁·契尔年科接替了他，但仅13个月后也去世了。1983年，政治局委员拉希多夫自杀；1984年，权势强大的国防部长乌斯季诺夫去世。当苏联处于垂死模式时，现实世界正迅速进入计算机时代，重塑全球社会。僵化的苏联体系与不断创新的世界不相容。苏联未能应对快速变化的现实，甚至疏远了亲苏国家中有远见的人。

1980年代初期，苏共政治局分裂为两个激烈斗争的共产党集团：一个是由约瑟夫·斯大林的学徒安德烈·葛罗米柯领导的旧强硬派；另一个是亲民主集团，由政治局中有远见的成员组成，他们选择戈尔巴乔夫为领袖，以及作为戈尔巴乔夫行动智囊的亚历山大·雅科夫列夫。在戈尔巴乔夫的支持下，雅科夫列夫成功更换了苏联媒体和宣传体系中的所有强硬派。

1985年3月，戈尔巴乔夫成为苏联共产党总书记，成为第一位在灾难性的1917年俄国革命后出生的苏联领导人。他宣布了名为“改革”和“公开性”的改革，拆除了宣传和否认的高墙。然而，戈尔巴乔夫关于酒精制造和贸易法规的首项改革成为经济灾难，给苏联国家预算造成严重经济损失，年度损失超过数百亿美元。尽管他的改革得到公众支持，但许多共产党强硬派公开反对戈尔巴乔夫。最终，到1980年代末，戈尔巴乔夫推动的经济自由化导致了合作社和其他形式独立企业的出现，使走向自由的运动变得不可逆转。

1986年12月，戈尔巴乔夫亲自联系了流放中的安德烈·萨哈罗夫，下令克格勃释放萨哈罗夫并让他返回莫斯科。回到莫斯科后，萨哈罗夫继续他的人道主义工作。去世前几个月，他于1989年当选为科学院代表进入最高苏维埃。萨哈罗夫向世界展示了一个独立思想家通过走向科学极端所能做的事情：他发明了一种可以带来最可怕生命灭绝的炸弹，然后为拯救地球而主张禁止自己的发明。

戈尔巴乔夫与罗纳德·里根举行了重要会晤，最终在冰岛雷克雅未克举行峰会，导致世界政治和军事局势更加稳定，促成了德国的统一和1989年11月柏林墙的倒塌。当时，苏联强硬派批评戈尔巴乔夫的国际行动，称他不是领导者，而是遵循罗纳德·里根指示的追随者：“戈尔巴乔夫先生，推倒这堵墙。”当时的世界局势不允许戈尔巴乔夫违抗而不冒丢脸的风险。他还遵循玛格丽特·撒切尔的建议，打开“铁幕”，让俄罗斯人民看到世界，了解多样的国际现实，并自由旅行。

起初，戈尔巴乔夫巧妙地利用了苏联权力僵化结构中的隐藏按钮，这种结构因长期的服从、恐惧和恐吓传统而受到污染，这是独裁者约瑟夫·斯大林在共产党官僚体系中建立的。克里姆林宫对人的恐惧很好地服务于戈尔巴乔夫的计划，因为他设法克服了强硬派在结束共产党统治权力方面的阻力。但很快，戈尔巴乔夫开始放弃莫斯科的许多权力按钮，这让他的对手得以壮大并独立形成反对团体。

约瑟夫·斯大林旧政治局中最后一位在世成员安德烈·葛罗米柯批评戈尔巴乔夫的方法为“软弱领导”，并说“他（戈尔巴乔夫）不适合戴那顶帽子”（帽子指克里姆林宫，或暗指沙皇的权力皇冠）。这种批评被共产党政治局和中央委员会的大多数年轻成员忽视，因为软弱的中央领导允许地方官员以远低于实际价值的价格私有化国家财产。

戈尔巴乔夫用爱德华·谢瓦尔德纳泽取代了他的强硬派批评者安德烈·葛罗米柯，担任苏联外交部长。戈尔巴乔夫和谢瓦尔德纳泽共同推动国际缓和和苏联从阿富汗撤军。为了给自己逐渐削弱的权力增加分量，戈尔巴乔夫于1990年3月更新了他的官方头衔，新增了苏联总统这一新设立的职位，尽管他并非真正民主选举产生的总统。他身边围绕着一个由15名顶级政治家组成的政治委员会，但他缺乏与全国群众和中层官僚的基层联系。

那时，戈尔巴乔夫开始体验到在改变庞大苏联体系方面的无力感。他以在与苏联政府和工业领导人会面时使用亵渎语言和愤怒来表达无力感而闻名。戈尔巴乔夫面临着一项不可能的任务：现代化苏联共产主义的脆弱结构，尤其是庞大而低效的苏联军事工业复合体——那里对改革的抵制最为有组织，低效被伪装成军事机密，如同第22条军规，使其无法改革。

戈尔巴乔夫本人仍被视为苏联共产党总书记，这一污名成为他在苏联许多思想开放、学习迅速的人眼中形象的最薄弱部分。他通过增设苏联副总统职位来增加政治分量的努力失败了，并很快适得其反。戈尔巴乔夫的致命错误是让政治局成员在克里姆林宫闭门选择苏联副总统；“被选中”的是职业共产党人根纳季·亚纳耶夫，他很快在政变中背叛了戈尔巴乔夫。

最终，戈尔巴乔夫被鲍里斯·叶利钦这一更强大的形象所掩盖。叶利钦通过推动进一步的经济和政治改革获得了更多民众支持，并批评戈尔巴乔夫重组苏联体系的方式缓慢、优柔寡断且低效。两位前共产党同志之间的竞争以1991年8月的政变告终，当时仍然强大的克格勃和苏联军队领导人试图从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手中夺权。他们的政变在几天后失败，当时全国都在电视上看到了根纳季·亚纳耶夫和他的政变成员。

“让我说，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现在正在度假。他正在我国接受治疗。经过这些年，他非常疲惫，需要时间恢复。”根纳季·亚纳耶夫在镜头前说道，他的手因恐惧而明显颤抖。戈尔巴乔夫在政变期间的失踪也被视为他的严重弱点。鲍里斯·叶利钦在镜头前丢弃了他的共产党身份证，并公开谴责戈尔巴乔夫。随后，各级共产党人大规模退党，苏联就此终结。

所有地区领导人都渴望作为自己独立国家的总统进行统治，叶利钦已当选为俄罗斯总统（苏联最大的部分）。叶利钦与乌克兰和白俄罗斯领导人会晤，并作为独立国家签订了条约。到1991年12月底，苏联变得过时，戈尔巴乔夫在正式签署苏联解体文件后退休。

在西方世界，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仍因他在结束冷战和帮助德国统一方面的贡献而受到尊重。他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1990年）和众多国际奖项、勋章和特权，如荣誉德国公民身份。然而，在俄罗斯，戈尔巴乔夫的政治地位未能获得任何实质性的公众支持。在1996年俄罗斯总统选举中，他获得了不到1%的普选票，而他的前对手鲍里斯·叶利钦则当选连任。

2001年，戈尔巴乔夫创立了俄罗斯社会民主党，但后来于2003年辞去党领导职务，远离了当前大多数俄罗斯政治力量和媒体。与戈尔巴乔夫在世界各地的受欢迎程度形成对比的是，他在俄罗斯陷入默默无闻，主要因为在俄罗斯野蛮资本主义的新时代，他过时的观点和经验变得 obsolete。相反，他转向国际巡回演讲和出售与他合影的商业活动，所得资金用于人道主义事业；他还将自己的名字和形象出售给必胜客等商业广告。他一直经营着戈尔巴乔夫基金会，处理他的国际露面事务，同时在俄罗斯当前政治生活中保持低调。

2005年，他因在德国重新统一中的作用而获得“阿尔法点奖”。2006年，戈尔巴乔夫在德国慕尼黑接受了颈动脉手术。